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，蘇瑉峻才來到店裏。

一進店門，就看到穿著外衣倒在沙發上昏睡的廖佳伶。

正午的陽光打在她的鼻翼，白晰的皮膚就像是一只瓷娃娃般。

他心下一驚，趕緊走了過去，小心翼翼地伸手，探了探她鼻下。在確認還有呼吸之後，倏的松了一口氣。

他從休息室拿出一條毛毯打算給她蓋上，卻不小心驚醒了她。

廖佳伶睜開睡意惺忪的雙眼。在看清面前的人之後，擠出了一個笑容。

“早啊boss。”

蘇瑉峻有些尷尬地收回了剛給她蓋了一半的毯子。轉過身，臉頰有些泛紅。

“不早了已經，沒看出來你還挺能睡啊。”

“啊？”廖佳伶楞了楞，一看表，已經十一點半了。

“天啊，我居然睡到現在了？”她不可置信道，又轉念一想，“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太晚了。”

“睡得太晚？”蘇瑉峻雙手抱胸，靠在吧臺上好整以暇地打趣她，“去幹什麽壞事了？”

廖佳伶連忙擺了擺手，“沒有沒有，就是...去市中心逛了逛。”

看著她神色逐漸黯淡了下來，蘇瑉峻心下了然，她一定是因為黃晟熙的事情睡不好。也沒有繼續問下去，而是招呼她過來幫忙一起準備食材。

下午打理好咖啡店之後，廖佳伶去了學校。

這些天沒來學校，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。明顯是要到聖誕和元旦了，中國結和聖誕樹校園裏隨處可見。兩個文化的沖擊和融合倒也沒有多麽違和，整個校園裏看起來一片祥和，喜氣洋洋。

路璨一如既往地從身後拍了拍廖佳伶的左肩膀，然後閃身站到她的右後方。

她楞了一秒，然後破天荒地從右側轉過了身。

“哇，你這次居然轉對了！”路璨一臉驚奇地湊到她面前，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？”

“放心，以後太陽都打西邊出來。”廖佳伶笑道，然後繼續往前走。

路璨追了幾步，拉住了她的手臂。

她扭頭，一臉不解。

“跟我來。”他沖她點了點頭，然後不由分說拉著她走。

廖佳伶被他拉到了學校的信息板。

路璨站在幾面貼滿海報的信息板前，在尋找著什麽。

“你在找什麽？”她順著他的目光，也一張一張看去。

“我記得在...”他一邊尋覓，一邊自言自語，“啊，在這裏！”

他指著一張海報沖廖佳伶笑，眼睛閃著光。

那張海報上印著幾個大字：聖誕聯歡歌唱大賽。

“你...想讓我參加這個比賽？”她有些不可思議道。

“對啊！”路璨重重地點了點頭，“那次我在ktv聽到你唱歌，特別好聽！”

她仔細看了看海報上的信息，猶豫地低下了頭。這種站在舞臺上的經歷，她從來沒有過。

“我...”她開口，眼神明顯晃動。

她本能地對這些東西有著莫名的抵觸感，不知道是因為對自己感到陌生，還是因為多年的疤痕帶給她的自卑感。

“怎麽了？”路璨不解地微微彎下身，讓自己與她平齊。雙手扶住她的肩膀，看進她不安的眼睛。

良久，廖佳伶垂下眸子，搖了搖頭，“對不起，我...不能參加。”

路璨眼裏的光倏的熄滅了，看得出來他很失落。

他以為，唱歌這個愛好能讓她暫時忘記黃晟熙消失帶給她的傷，但是看來，似乎沒什麽用呢...

忽然，他想到了什麽，眼睛重新亮了起來，“我再帶你去個地方！”

她不知道路璨為什麽要帶她來蛋糕店。

看起來是早就預定好了，他們去的時候蛋糕已經做好了。

“你買蛋糕幹嘛，有誰要過生日嗎？”廖佳伶擡頭問他。

路璨笑得狡黠，“不知道某個人還記不記得，當年她許諾我下次一定請我吃蛋糕的。”

她恍然大悟，哈哈笑著，“記得記得，那這次姐姐請你吃。”

他望著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，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像被什麽東西猛戳了一下。

要是你能一直這樣開心地生活下去就好了...

提著蛋糕，他們一路來到了江邊的櫻花道。

路璨直徑走到那顆有著母親刻印痕跡的樹下，坐在長椅上，欣慰地勾起了唇角。

廖佳伶也安靜的傍身而坐。

兩個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相對坐著，卻也絲毫不覺得尷尬。

月亮漸漸從陰霾的天空顯現出來，卻又沒有完全表露，就像羞答答，暗藏心事的少年少女。

“謝謝你。”他輕輕開口。

“謝什麽？”月光下的女孩擡起頭，眼睛裏的光忽閃，月色凝在她的瞳孔，濕潤溫婉。

“當年...要不是你來江邊找到我，或許我...真的撐不過這些年吧。”他垂眸，又露出那幅孤寂的神情。

女孩彎了眉眼，雙唇輕啟，“我也覺得很感謝，讓我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你。如果當時我沒有去的話，你一個人一定很難過。”

“還好，我能去陪你一段時間。”

他沈默了一會，然後開口，“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能從另外一個時空過去，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發現我媽媽在樹上刻的字......你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的方式吧。”

他看向女孩，目光格外溫柔，“不過這些都不重要，我只是想告訴你，這些年來一直想跟你說的話，謝謝你能來。”

隨即動手拆著蛋糕盒子，“其實，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哦。”

“啊真的嗎！”女孩驚呼，下意識四處看著。

“對呀，”他笑道，“你知道嗎，我小時候跟媽媽做過一個約定，如果我有了...”

話說到一半，他突然停住了。

“有了什麽？”她追問，眨巴著眼睛，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。

月光下，女孩不曾看到，他微微泛紅的耳根。

沈默半晌，他擡頭，眼裏是莫名的淒涼。

“沒什麽，你能來和我一起給她過生日，她一定會很開心的。”

那個約定，他無法開口說。

在他小的時候，曾在母親懷裏撒嬌。

母親一臉寵溺地摸著他的頭，“哎呀呀，我們璨兒這麽愛撒嬌，將來長大了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？”

小路璨的兩只大眼睛咕嚕咕嚕轉著，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，從目母親懷裏跳出來，認真地看著她。

“媽媽，將來如果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子，就在你過生日的時候帶她來給你一起慶祝好不好？”

母親驚喜地掐了掐路璨的小臉蛋，笑道，“哇，那當然好啊，那我就希望那一天趕緊到來了，讓我看看我們璨兒喜歡的女孩長什麽樣子。”

可是，她食言了。

還沒等看到的那一天，她就離開了。

在他們點起蠟燭的瞬間，一陣風吹過。

廖佳伶轉頭，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那個身穿紅裙的女人。

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裏，溫柔地看向那個專註於蛋糕的大男孩她的眼裏，摻雜著內疚和自責。

他的母親來了。

廖佳伶看了一眼路璨，突然伏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。

“路璨，你相不相信，你的媽媽，她就在這裏。”

路璨震驚地看著女孩近在咫尺的臉，不可置信。

“不信嗎？”她歪頭笑著。

他沒說話。

“今天是你媽媽的生日，這個蠟燭是不是也應該由她來吹？”

她其實不確定路璨的媽媽是否能吹得到蠟燭，大不了，她就悄悄扇風嘛。

“你閉上眼。”她用手覆上了他的眼睛。

女人靠近他們，笑著看向廖佳伶。而廖佳伶，也是微笑著沖她點了點頭。

一陣微風吹來，就像母親溫柔的低語。

在他的耳邊拂過。

蠟燭滅了。

女孩的手離開他的眼睛。

他再次睜開眼，眼眶已經紅了。

女孩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表情，眼神一時間慌亂。

路璨濕潤的眼睛轉向她，在她反應不及時將她擁入懷裏。

突然的身體觸碰，瞬間靠近的氣息，都讓她亂了心跳。他的指腹輕輕摩挲在她的後背，讓她忍不住繃緊了身體，呼吸愈加紊亂。

“你...”她兩只手推了推他，本想逃離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。卻不曾想到，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。

他怎麽哭了...

路璨沒有告訴她，那陣風吹來的時候，母親在他耳邊低語的那句話。

“璨兒喜歡的女孩子，真的很善良，媽媽也很喜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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